小小的生命溫暖我的心

　　你是在我生命最低沉陰暗的時候出現的，是你讓我重新振作生活下去，盡管你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在我心目里，你已經同我十月懷胎沒什么區別了。

　　現在想起來，當初收養小小算是一個機緣巧合吧。那時候，我正經歷著一場情感上的滅頂之災。

　　為什么痛苦總是和幸福接踵而來——當我精心布置新房，熱切等待祖林結束新加坡的工作回上海結婚的時候，一封電子郵件將我的新娘夢徹底擊碎。

　　2001年圣誕節剛過，我意外收到一個陌生地址的郵件，是一個女人寫來的，說有關于我男朋友祖林的事要跟我談談。

　　我是個重感情的人，而祖林更是我的初戀。當年他追我追得很辛苦，因為他的家世背景均非普通人家，所以我更是慎重。確定關系之后，我投入的感情也分外多。

　　他在跟我戀愛之前的風流事我也知道一些，卻從沒有去追究過，總認為那是我出現之前的事，沒有必要太計較。這一次，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到了約定地點，見到了那個給我發郵件的女孩子。這個外表看起來蠻清麗的女孩告訴我，她和祖林相愛已經有半年了。她怕我不信，還拿出圣誕節她和祖林在一起的親昵照片給我看，然后很認真的告訴我，這種花心男人不值得我愛，也不值得她愛。

　　我問她，怎么知道我的聯絡方式的，她說她破譯了祖林的郵箱密碼，才知道這個對她信誓旦旦的男人竟然還有一個即將成婚的未婚妻。她不甘心受騙，特意從新加坡來上海找我，要揭穿這個男人的真面目。

　　我懵了，但出于自尊的驅使仍強裝鎮定。我告訴她，對于祖林的事，我知道的比她多，我還暗示地將左手無名指上的訂婚鉆戒稍稍抬了抬。

　　我不知道是怎樣失魂落魄到家的，近乎麻木的感覺持續了很久，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嘴唇都被咬出了血。

　　祖林回國來道歉。一想到他在那個女孩子身上膨脹的激情，想到他們身體親密的接觸，想到同樣熟悉的動作發生在我和她身上，我就想嘔。我知道，這樣的陰影讓我今生注定無法原諒這個男人了。

　　突然間，我感覺人生觀和愛情觀好像被全然推翻一般，我甚至想過自殺。

　　這種狀態下我沒法繼續工作，于是我放棄了上海待遇優厚的工作，回到杭州。

　　小小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入我生活的。

　　現在想來，那會兒是處于一個極度不平衡的狀態下：我想我大概會一個人終老。正好小小出現了。

　　是姐姐將她抱到我懷里的，一看到這個被遺棄的小嬰兒，我的心一下子酸了。

　　對小小，我總有種同命相憐的感覺：我是被我愛的人背叛了，她是被親生母親遺棄了，都是一樣的凄惶無依。那一刻，我就決定：我要和她相依為命，沒有人疼，我疼她。

　　她就這樣留在了我的生活里。

　　我得承認，在那一念之間，我的確沒有想過，收養一個小女孩的后果。也許換作是今天，我會考慮得仔細一點，但處在那樣情況下的我，卻鐵了心般地決定把那孩子留下來。

　　我將小小抱回家，第一個阻礙來自我的父母。我的父母都是很傳統古板的長輩，尤其是我的父親。父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隨即將手上的茶杯猛地往地上一摔：“你瘋得還不夠!”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氣。

　　母親走過來拍了拍嚇得直哭的小小，溫聲軟語：“靜廬啊，不是爸媽沒人性，你一個姑娘家，帶著一個小女娃兒，算怎么回事兒?萬一有閑言閑語傳出來，多難聽?再說，養大一個小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啊……你看你爸都氣成這樣了，快把孩子送走，再跟你爸道個歉……”

　　話雖是軟的，但已經有告誡的意味了。

　　父親又是一聲大吼：“你要把她留下你就別進這個家門!”

　　一陣天旋地轉，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背棄了我一般，先是未婚夫，接著又是我的雙親……世界上我最看重的人都容不下我了!只覺得自己像懷里這個啼哭不止的孩子一樣孤苦無依。一咬牙，我抱著小小走出了家門。

　　母親在身后叫我的名字，我沒有回頭。

　　我滿腦子都是凄惶和苦楚，只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常見到在電影里，單身母親抱著孩子出走的天氣總是狂風暴雨，在現實中卻是寒氣襲人。一邊走，我一邊想：一定要把她養大，倘若娘兒倆都活不下去了，就抱著她投湖自盡……

　　那時候的心情真是太決絕了。我沒魂似的抱著她在湖濱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孩子的哭聲把我驚醒。盡管我沒有生過孩子，但我帶過姐姐的孩子，我知道她餓了，就抱著她到最近的商店，買了奶粉、奶瓶和一些小衣服，隨便找了個酒店住下。

　　姐姐第二天找到了我，把我和小小接到了她家，母親有時候偷偷來看我們。

　　這孩子很乖，沒人抱她，她就一個人安靜地躺在搖籃里;逗逗她，便咧著嘴笑。我總心酸地覺得這么小的孩子就如此懂事是因為冥冥中知道自己的命運多桀。

　　小小也實在跟我很投緣。母親說，小小跟我小時候長得特別像，一樣是雪白的面孔，烏溜溜的眼睛，而且個子也特別小。

　　父親到姐姐家來的時候，已是兩個月后了。姐姐把孩子抱在懷里，逗她玩。這時候，廚房的水開了，姐姐故意一把把小孩子塞到父親懷里。我看著父親僵著身子，而小小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一點不畏生，咯咯地笑著，父親一貫嚴肅的臉上有了絲尷尬的表情：“這孩子，你看這孩子，真淘……”

　　當小小正式進入我們的生活時，我才有精力去考慮其他的事情。碩士研究生論文答辯順利通過，我想都沒多想就在離家不遠的中學找到一個教師職位，為的是要有穩定的收入來撫養這個孩子。

　　我忘不了小小第一次叫我媽媽的情形。那時候，小小已經差不多一歲了，還不怎么會叫人。那次她生病，我抱她去醫院，護士給她打針的時候，她痛得直哭，偏巧護士還是個生手，一下沒扎準，鼓起一個大包，只好拔出來再扎一次。小小哭得滿臉通紅，揮著小手喊著：“媽媽……媽媽……”

　　雖然是含混不清的聲音，但我聽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第一次叫我媽媽呀!我強忍著的眼淚終于刷一下流出來了。

　　那一刻，我只覺得今生再也和這個孩子分不開了。

　　收養小小，壓力除了來自我父母，還有我的朋友，甚至我的導師。在我把孩子抱回來之后，他們就勸誡我，要收養一個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了經濟上的負擔之外，還要擔心她日后的成長問題。孩子不是個小寵物，給她吃，給她穿，逗她玩就可以了。說得嚴重一點，你得為她的一生負責。

　　我的導師不止一次地問過我：“倘若小小的親生父母哪一天出現，把她要回去怎么辦?”

　　老實說，我也經常在為這件事情憂慮。小貓、小狗養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小小在一天天長大，怕她離開我的恐懼也在一天天加重。我不敢想像如果小小的親生父母找到她，把她要回去的情形。

　　我怎么舍得放棄這個孩子呢?她是在我生命最低沉陰暗的時候出現的，是她讓我重新振作、生活下去，盡管她不是我的親生孩子，但在我心目里，她已經同我十月懷胎沒什么 別了。

　　我也知道，撫養一個孩子僅有愛心是不夠的，她還需要一個正常的家庭，有媽媽還有爸爸。我還甚至想，為了這個孩子，將來找一個我不是很討厭的而又能愛小小的男人嫁了。畢竟，小小也需要一個父親。